马联芳的崇明...

烦请放在无花果上!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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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味杂陈    回眸回味

    孙宏彝同学在同济附中博客上发表了一组有关当年上山下乡到崇明农场的回忆文章。今年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45周年。当年背着背包到农场去的知识青年,现在都已退休,须发皆白也;但回忆起当年农垦生活,还常会带有酸涩苦辣的陈年老味。不管现在对上山下乡如何评价和看法,我们作为过来人,逢五逢十,一起回忆聚谈,还是别有风味和情趣的。66届同学去的是崇明东风农场,我们67届去的是崇明跃进农场。农场虽然不是一个,但崇明农场风味却不尽相同。我手头正好也有一组与农场生活有关的文章,紧随宏彝同学,发来博客,与我们附中当年一起下乡崇明农场的老同窗,共同回到45年前的农场屯垦生涯,再回眸回味。我因为出版散文集的关系,大都写成散文模样。我见有人写玉米文化、麦文化,我就写了水稻文化;当年在附中读过《白杨礼赞》,我就歌颂芦苇,借物赞扬我们知青和劳动者;我还结合崇明岛形成史、旅游、环保等方面写了几篇小文。这七八篇文章放在一起,可以比喻为一杯鸡尾酒,不但有回忆录的苦涩、酸辣,还有其他清新、香甜、素淡等滋味可品,可说是五味杂陈,至少不缺崇明老白酒的滋味,可以为我们退休赋闲生活增加点回忆的佐料。

    马联芳
    2013-07-29  15:25
     
  目   录  
     
蟹  趣 长  江  潮 江滩飞鸟
     
鞠躬稻野 芦荡絮语 行走,岛屿
     
与蛇共舞 牛棚港农垦记忆点滴  

 

 

蟹       趣

 

 

 

每逢菊黄蟹肥时,人们总爱持螯饮酒赏菊,以为风雅乐事。螃蟹膏肥肉细,人们均爱吃。受市场利益驱使,四方农民不仅从江河湖泊里捕捉,而且挖掘池塘饲养,在江河里用竹木网具围起来圈养。于是,螃蟹丰收了,四时皆有,现在已成百姓家宴的寻常菜了。人工喂养之蟹,统一饵料,急急催长,味皆不及食江湖之精华的野生螃蟹来得鲜美。偶食膏肥肉细的螃蟹,我总爱与同桌摆谱一下自己遇到的蟹趣。

那是刚到农场的春夏之交时分,阳光普照,和风吹拂。我们正在抓紧流逝的春光,在清水涟涟的水稻田,拔秧插秧地忙碌着。要吃午饭了,我们这些走出水田的泥腿子,都拿着毛巾、脸盆,到小河边上舀水擦洗。没想到,舀起的一盆水里,发现了见所未见的奇景,竟然有几十几百只通体透明的水晶般的小精灵,长着两粒细小的黑点状的眼睛,在水里快速游动着。听到我们惊诧的问话,当地人平静地告诉我们:“这是蟹苗。今年蟹是大年,大量蟹苗是从长江经过附近的水闸蜂拥进来的,所以会造成在河水里蟹苗密如芝麻的盛况。”我遂取一只小蟹苗放在手心,取下近视眼镜仔细端详。一只薄薄的小黄豆大小的微型水晶小蟹,竟然也会舞动八条纤细的小脚爪,真是太奇妙,太可爱,太妙不可言了。我们不忍伤害这些可爱的小生灵,遂用双手将其从水中一把把滤出来,再抛入青绿的河水中放生。

春去秋来,水稻已从秧苗长到茎杆茁壮并吐出穗来,再放上一二次灌浆孕穗水,便可开镰收割了。万里晴空,阳光热辣辣地当头照射着,树不动,风不吹,“秋老虎”的高温,炙烤得大地和水田都发烫了。我一个人在稻田的田埂上走着,检查着每块稻田灌浆水的施放情况。突然,我远远望见有一块水稻田的角上,在稻行间的水下显出黑压压的一大片。我疾步走过去看个究竟。走到跟前,方才发现,那是一片螃蟹。螃蟹挡不住高温,都躲到这片较深的稻间水塘里来纳凉。我于是飞速奔回宿舍,叫了两个一同下乡的伙伴,扛了一个大木桶,奔回田头。

看着这么一大片螃蟹,恐惧螃蟹大螯的钳咬,两个下乡不久的文弱“秀才”不敢下水。无奈,我只得叫他们俩拿着大木桶配合,说完就淌水到那个水塘,用双手捧起一捧捧的螃蟹往水桶里装。一会儿工夫,就抓了大半木桶的螃蟹。由于走来走去,稻田间的水浑浊了,漏网的螃蟹也见不到踪影了。我们获得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大丰收,便高高兴兴地鸣锣收兵,打道回屋。尽管我们还慷慨地分掉不少螃蟹,那次仍是我们终生吃螃蟹最多的一次,而且只只味道鲜美,可以说,赛过西天瑶池仙人聚会的美味佳肴,令人食后永生难忘。

由于螃蟹的美味与当时农场人生活费每月才18元的窘况,后来的午休和下工后,我多次提一只袖套,一头用绳子扎紧权充布袋,到河沟边上去捉螃蟹。我赤着双脚在河沟里边走边观察。河沟边的洞分圆形和半圆形的两种,圆形的多为蛇洞,半圆形的多为蟹洞,这与栖居其内的动物的身形相坊。再观察蟹洞口的脚印,若是新鲜的则必有螃蟹藏身其内。我对这类洞是见洞就掏。有些蟹洞不深,我伸进去半截胳膊就逮住螃蟹了,但这多半是涉世未深的当年新蟹。至于那些大蟹多藏在深洞内,害得我要把整条胳膊都捅进去方可够到。螃蟹们的抵抗也是够惨烈的,有的被我抓住蟹脚往外拖,而蟹则拼命挣扎,常有蟹脚被扯断;有的蟹则抓住机会钳咬我的手指,我被咬痛了,就安慰自己:“你咬我的手,我吃你的肉。”说完把它一把拽出。走一趟,多能以一袖套的战果满足同室伙伴的口福。

我在同蟹的周旋过程中,渐渐领悟到,螃蟹凭借自己的一对双钳似的大螯和铠甲般的硬壳及八只利爪,总是在江河湖泊中横行霸道,欺凌弱小,不可一世,自以为了不起。但它也有其弱点,一旦被人们捏住背部甲克,那就任八爪与大螯再张牙舞爪也只能空折腾了。而今的贪官污吏,别看他借着一身为官的“虎皮”,螃蟹般耀武扬威吓唬人,他的斑斑劣迹总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们一把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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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潮

 

 

  钱江潮是举世闻名的,潮景最为壮观。每年农历八月十八,在浙江省钱塘江入海口北岸的海宁市盐官镇,总有几十万人前往观潮。雄伟壮阔的钱塘江潮的成因,除了日、月引力作用外,还跟杭州湾喇叭口的地形特点有关。当潮水从钱塘江口涌入时,由于江面迅速缩小,使潮水来不及均匀上升,于是就后浪推前浪,前浪跑得慢,后浪追上去,层层相叠,从而形成一浪叠一浪,一浪高一浪的涌潮。

  上海市崇明岛与苏北的海门、启东之间的长江北水道,从地图上看也有一个喇叭口,而且更像一个倒梯形的长竹梯。所以,当潮水从几十公里宽的辽阔江口向上游涌入时,也有一个激烈的长江涌潮,只是知之者甚少,又加交通不便,至今仍然默默无闻。

  我曾经在崇明岛西北部的牛棚港附近的农场屯垦过,亲眼目睹过长江潮的雄伟壮观,至今在脑海里仍然历历在目。那是一个阴历八月十八的晌午,又逢场休日,秋高气爽,风和日丽。我们十几个人相约去看长江潮。当我们越过两道高高的江堤,漫步走过平坦的江滩,来到江边上,只见江水在平静地流淌。我们当时都不知道江潮的激烈程度,都在不经意地闲聊着。一会儿,我们中的一个人发觉潮头出现,他大叫一声:“潮来了!”大家顿时停止聊天,江滩上一瞬间寂寥无声,全部目光都向东眺望着。终于,千呼万唤始露头的长江潮出现在我们的眼帘。再遥远的水天连接处,有一条闪亮的白线。我们都伸长脖子,极目盯住那从未谋面的目标。几乎就在同时,我们隐隐约约听到了潮水的沉闷的吼叫,白线逐渐清晰、变粗,声音也越来越响。那轰轰的潮音就象无数奔腾的列车在远处朝我们开来。大家屏息细看,生怕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时光。

  须臾,远处的白线变成了一堵白色的水墙,水墙后面是汹涌澎湃的江水。这时,潮水的声音也如猛冲而来的列车啸叫声,轰鸣着朝我们扑面而来。长江潮排山倒海的震慑力,使我们紧张、激动,甚至有点目瞪口呆。

  顷刻之间,水墙变成千军并阵,一字排开;两头抵岸,齐头并进。在我们东面约二百米远处,有一片泥土滩凸入江中。当雷霆万钧的潮水涌来时,砰然一声巨响,江潮撞上了凸出来的泥滩,被激得浊浪排空,生成一片污浊的泥水墙,直冲云霄,高达数十米,造成了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危急局面。我们不由得看了一眼自己脚站的地方,将处于江潮淹没的范围。求生的本能,迫使我们十几个人全都拔腿向江堤奔逃,穿拖鞋的人为泥滩粘住了鞋、跑没了鞋,都根本不敢拾,赤着脚拼命跑上江堤才保住了性命。

  正当我们气喘嘘嘘的时候,高约2米的潮头呼呼隆隆,奔到了跟前,原先低浅、平静的江面,一下子被抬高,离脚底不远了。江水翻滚奔腾,状如万马攒动;鬃毛披散,似沸水翻腾,挟浪飞花。潮头呼啸而过,形似雪山疾走,声如狂雷怒吼。

  观潮前后不过十来分钟,潮头便从我们的眼底一霍而过,上溯而去,与长江南水道的洪流汇合去了,但我们这些观潮者沸腾奔跳的心却久久难以平静,俯视余波荡漾的江面,回味“滔天浊浪排空来,翻江倒海山为摧”的江潮,顿悟“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历史潮流不可阻挡的深刻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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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滩飞鸟

 

 

 

  每当深秋,秋高气爽,阳光普照,雪白的棉花铺天盖地地怒放在丰收的田野。我们常常腰间系着采花袋,在棉田采摘棉花时,时常听到一阵阵飞鸟鸣叫的声音,抬头遥望,总可看见一队队鸿雁欢快地展动双翅,一会儿排成人字形,一会儿排成一字形,从头上飞过,向南飞去;有的群体则欢叫着滑翔着朝江滩降落下去。

  江滩该是个喧闹的候鸟世界了吧?有一天,我们终于按耐不住,趁着下班时间较早,跨越海堤去候鸟世界探察。先是穿越大片大片青绿碧翠的芦苇荡,接着走过长满海三棱草的滩涂和星罗棋布的水塘。此时,脚下总有踩在瓦楞板上的高低不平的感觉,低头一看,发觉偌大的滩涂竟然全被江水雕琢成波浪般的凹凸之状,没想到平时轻轻拍岸的江涛,天长日久竟然绘就如此雄伟的大手笔。

  斜阳西照,把熙熙柔柔的金色光辉泼洒在江滩上。江滩仿佛成了一幅充满诗意的华贵的写意画。那烟波浩淼的水天相接处,那波光粼粼的江流水塘,那凹凸不平的江边滩涂,都被多多少少地涂抹上了深浅不一的金黄色,显得那样的和谐、幽静,一派人烟稀少的荒滩野地,真是个候鸟南来北往、驻足休憩的美妙的候鸟世界。

在那江水轻轻涌吻的空旷遥远的滩头,亭亭玉立着三只白鹤,有时低头在浅水里悠闲地觅食,有时舞动长颈尖嘴悠然梳理白羽,有时又单腿独立,宛然一派不落凡俗的绅士风度。诚如中国古诗所云:“临风振羽,向日梳翎”;“霜翎不染泥”,“晒翅常疑白雪消”。难怪为中国古代士人隐者所钟爱。突然,同行中的一人耐不住看鹤的静态,竟然又吼叫又挥舞双臂,并向白鹤直冲过去。野生白鹤一般远离人类,不能让人接近;一见有人骚扰侵害,便振翅远翔,像一架架小飞机灵活地飞翔降落在更远处的芦苇荡里。

  我们数落了一番粗鲁者后,便又朝白鹤降落的地方搜寻过去。一个动作敏捷者走在前面,他忽然激动地停住脚步,朝我们示意,做了一个轻声的动作。我们全都蹑手蹑脚地潜行到他那儿一看。啊!原来芦苇丛中出现了奇景,一群美丽的白鹤栖身其间。在随风摇曳的绿芦丛中,有的扑腾着洁白的双翅翩翩起舞,有的悠闲地伫立在江滩上久立不动,有的在江水中闲庭信步。一排排漫卷上滩的雪浪花,引得白鹤们纷纷翘起屁股,伸长脖子紧盯着水面。当它们看准目标后,都用力拍打双翅,迈开细长的双腿一阵快跑,并抓准时机用尖嘴闪电般地往水里一啄,便有一条条银色小鱼,无奈地在白鹤剑一般的利嘴里,摇头甩尾地垂死挣扎。

  在另一片荒寂的泥滩沼泽里,稀稀拉拉地活动着几只红脚鹬鸟,那就是寓言《鹬蚌相争》里不肯相让的傻冒角色。但在现实中却是非常勤劳机灵的水鸟。它们不时地在泥沼里疾走几步,用长嘴探入泥水中搅动寻觅着它们的美餐——贝壳;长腿苍鹭一双瘦细的脚杆插入淤泥里,慢吞吞地走动中又高视阔步,一副儒雅的绅士派头,一条小小的弹涂鱼被苍鹭一动不动的神态所迷惑,稀里糊涂地成了苍鹭的小点心;嘈杂的野鸭群不知为什么声音惊动,嘎嘎地乱叫着,拼命地振动双翅,乱哄哄地向江面逃去;精灵般的白鹭受到邻居的骚扰,也展开洁白的双翅,“一行白鹭上青天”,飞翔在遥远的江天。这令我想起一次见到白鹭的如诗如画的美景。那是一次乘火车经过一个青山环抱的山间平坝,拖拉机轰鸣着在水田里耕耘,白鹭迈开细细的双腿,紧紧尾随拖拉机前进,就像在坦克掩护下冲锋的步兵,争先恐后,抢夺被拖拉机翻到地面的蚯蚓、澎蜞、田螺等小动物。当拖拉机一停,它们都警觉地像直升飞机一样,轻盈地展开洁白的翅膀离地升空。在天空盘旋片刻后,又像白色的降落伞,徐徐飘落到田埂上,等待拖拉机的再次轰鸣。

  崇明岛江滩的飞鸟很多,尤其数东滩为最多,每年从欧、亚、澳洲迁徙过来的候鸟,据说有130多种,近100万只。其中的白头鹤、小天鹅、小青脚鹜等还是世界重点保护的候鸟。我们在这片广袤、喧闹的鸟世界里,看鸟儿自由自在地飞翔,听鸟儿美妙动听的鸣叫,真是其乐无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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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稻野

 

   

  金秋十月,开镰过后,晒谷场上便会堆起一垛垛金灿灿的稻谷。在秋风中扬场的农人,捧起粒粒印堂饱满的谷粒,饱经风霜的古铜色的脸庞会笑成一朵丰收花。

这些精致而饱满、平凡而壮硕的稻谷,这些在阳光下闪着耀眼光芒的金粒粒,是水稻产区人们维系生命的主要食源,也养育了亚洲的水稻文明。它和欧洲的麦子文明、美洲的玉米文明一同放射出灿烂的光芒,赢得人们对其的尊崇和膜拜。

  受人仰赖的小小稻谷,竟然走过了悠悠几千年沧桑岁月。余姚河姆渡遗址中发掘出来的大量炭化稻谷,佐证着起源于长江流域的水稻,养育了数千年来长江两岸无数代的先民。那也是茹毛饮血的原始先民从杂草丛生的莽原中经过无数代的筛选、育种而来的。满怀着对水稻的崇敬心情,先民们逐渐形成了“三弯腰”式鞠躬稻野的耕作方式,就像藏民们对着他们崇敬的圣山圣湖圣城,会不顾几百几千里地的遥远,一步一叩首地顶礼膜拜,是一样的道理。尽管艰辛,但毕竟为人类提供了可口香糯的稻谷米饭。当我们高中毕业时,竟也下乡海岛,参加到农耕队伍中,躬耕垄亩起来。

  每当春回地暖,燕子归来、布谷鸟叫的时候,我们便放水泡地、牵牛耕地、刮板刮地,不辞辛劳地制作起秧田来,弄得整个田野充满了潮湿的气息。浸泡过的稻种被均匀地撒落在平坦松软的秧田上,不两天就扎根秧田,吐出两片翠绿的小嫩芽来。翡翠色的稻秧在清水濂濂的秧田里不断分蘖,渐渐深沉的绿禾渲染得清澈的水田一天天地绿起来。

  当稻秧长到一手掌长时,我们又开始忙碌起来,扎牢竹制的秧架,走进秧田,开始“三弯腰”的第一次朝拜——拔秧。人人面向绿野,背朝蓝天,左右开弓,拔秧洗秧,再用陈年旧稻草捆扎成秧把。然后由身强力壮的挑秧手,装在秧架上,再挑到大田供人插秧。弯腰拔秧一会儿,谁都支撑得了;然而时间一长,就会腰酸背疼受不了。坐秧凳吧,进度太慢;蹲着拔吧,屁股浸在冷水里会受风寒。大多数人都拔一会儿,捶两下腰又继续干,坚持着韧性的战斗。人们边干边数落老祖宗怎么创立了这么个累人的耕作方式,但想到这是延续生命的过程,水稻由此可以增产,人类可以填饱肚子,获得旺盛的生命精力,也就无怨无悔地弯下腰去。

  辽阔的水田里,星罗棋布地撒满了绿色的秧把,撒满了生命的气息,“三弯腰”的第二次朝拜——插秧,开始了。我们几十个人排成一条散兵线,依次走进映着天光的水田里,叉开双腿,弯腰抓起秧把,左手捏着翠绿的秧把,右手抓住白嫩的秧根,把它插进稀泥里。很快,在插过秧的水田里,出现了一番别有风味的画面,好似撒下了一张绿网,又好像布下了一个方阵的“绿秧兵”,纵横交错是那样的等距离。两三行插过后,便开始腰酸背疼,但每年都要坚持着弯腰插上半个月。尽管腰再疼,但每个种田人心里都明白,这就像下围棋布局的开篇一样,株距、行距容不得丝毫马虎,稻禾生长对空气、阳光都有一样的要求。只有坚持合理密植,坚持对稻禾种植规律的尊崇鞠躬,才会赢得秋天的稻谷满仓。

  稻秧被人从泥里连根拔起,再重新插进泥里,这一折腾,就像一个人大病一场,泡在水田里蔫头蔫脑了好几天,才缓过劲来。我们就像医院里的护士一样,小心翼翼地服侍着。当酷暑旱魔粗暴地烤晒脆嫩的稻禾时,我们赶紧扛着铁搭从渠道里放水,让它们在清水里荡漾以神清气爽欢快地生长;当黑云压城暴雨倾盆时,我们又头戴斗笠、身穿雨衣,开缺口放走潴积之水,以免稻禾遭到灭顶之灾。当成万上亿的小小的稻飞虱肆虐时,我们选择明月清风的夜晚,身背药粉喷洒机,在稻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边走边摇动机器,让药粉随着清风去扑灭害虫;当成千上万的稗草疯狂生长,妄图以稗代稻时,我们常常冒着炎夏的骄阳,拔草日当午,剿灭草害。

经过几个月的精心调理,稻子抽穗了,灌浆孕穗了,就像电影《上甘岭》主题歌曲所咏唱的“风吹稻花香两岸”了。一穗穗朝天挺立的稻子都鼓鼓囊囊起来,一株株清纯茁壮的绿色稻禾相依相扶、牵牵连连,一直通向遥远的地方。阵风吹来,稻浪滚滚,一波接着一波,似乎整个辽阔的稻田都婆婆娑娑地跳起舞来。我们常常走在丰收的田野上,呼吸着稻子的清新的气息,陶醉在生命的力量之中。

  鸿雁南飞了,稻子熟了,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腰,稻田里一派金灿灿的丰收喜悦。这也意味着“三弯腰”的第三次朝拜——割稻,即将来临。我们来到清幽幽的小河旁,寻块磨刀砖,将一把陈年老镰的刀刃打磨得闪着寒光。开镰了,我们弯着腰,左手拢稻,右手握着镰刀朝着根部割去,随着刷刷刷的声音,稻子在怀里一阵跳跃后,纷纷躺倒,仿佛在每个割稻手的身后面,都留下一条金色的织带。几番开割后,有的人手上磨起了血泡和硬茧,腰也渐渐地直不起来了,两只胳膊酸得都在近乎机械地挥动了。从鲜亮的太阳刚刚升起,一直弯着腰割到红彤彤的太阳朝西边的地平线上沉沦下去,大片的稻子都被放平了。直一直僵硬的腰,我们望着金色的田野,一种丰收的喜悦涌上心头,冲走一天的疲劳,步履蹒跚地向着草舍茅屋的家中走去。

  乘着这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我们连续作战,捆稻、挑稻、脱粒,连轴干了起来。在丰收的稻田里,人声鼎沸,那是劳苦一年后种田人的欢声笑语;每个人都精神抖擞地挑起两捆齐肩高的稻垛向打谷场走去。秋收后空荡荡的稻田,宁静而坦然;只有参差不齐的稻茬,平静休闲地面对着天空。被收割一空的田野不甘空寂,稍作喘息,便又开始了生命的新的孕育,周而复始,土地好像永不知疲倦似的。

  打谷场上一片繁忙,脱粒机不停地轰鸣着,金色的稻粒经机器的击打,飞溅出来,在打谷场上堆起了一座不断扩大的金灿灿的小金山。它融入了阳光、雨露、土地以及农人的无尽的汗水和心血,它是大地母亲分泌的乳汁,它是土地孕育结下的包裹着金壳的白玉果。小山似的稻谷被一袋袋地装进麻袋,由拖拉机突突地欢叫着运进粮仓里。结束脱粒工作后,清净的打谷场上,只有那些被脱尽稻谷的稻草,一垛垛默默地矗立在打谷场上,经历着秋风秋雨,和鸣着田园牧歌,与稻田、农舍、树木一起构成稻区乡野风情。然后被一点点地化为灰烬、茅舍的屋顶、泥墙和牛的饲料,最后统统回归到稻田里。稻子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和一次生命的轮回,尽管只有几个月时间,但周而复始、年复一年、永无休止地轮回,小小稻子也创造了巨大的生命价值。

  鞠躬稻野,创造出一曲曲美好的田园诗;鞠躬稻野,创造出灿烂辉煌的水稻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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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荡絮语

 

 

 

  江滩河塘、沼泽湿地,遍布淤泥水塘,是青青芦苇最可爱的家乡。不论是位于长江口崇明岛四沿的江滩,还是东海之滨广袤无垠的南汇滩涂,到处长满了密密层层、随风摇曳的芦苇荡。

  当年,我下乡海岛,被分配在新连队,于是便住在高高的江堤边的芦苇棚里。四周竖的、顶上盖的,乃至门窗都是用手编的芦苇,只是屋顶加盖些稻草。春回地暖,尖尖的绿色芦苇顽强地钻出被压结实的地面,鳞次栉比地站立在我们的床下。我们都惊讶芦苇旺盛的生命力。

  每逢场休日,既没有商品繁多的商场,也没有轻歌曼舞的影院舞厅。我们这些寂寞的年轻人只有三五成群地走进青纱帐似的芦苇荡,谛听江涛的咏唱,与芦苇絮语。

  春夏时分,站在江堤上,远看芦荡,蓊蓊郁郁,密密麻麻,蒹葭苍苍,绿油油的一大片看不到边,风吹芦动,沙沙作响,那情那景,很是壮观。近观芦苇,宛似亭亭玉立的绿衣少女,随风婆娑,袅娜娉婷,很是动人。走进芦荡,见到成千上万的青青芦苇,顿悟一个人的渺小,群体力量才伟大。当我们在青纱帐里穿行时,热情的芦苇便会伸出青青芦叶,抚摩我们的脸庞,掸拍去我们衣上的尘土,使我们感受大自然对人的亲近与关爱。阵阵微风吹过,芦苇便会亲人地与我们    絮语,低吟曼唱。我们也会乘兴摘下芦叶,卷成芦哨,呜呜地和鸣着芦荡协奏曲。临近端午节,农妇村姑便会相约走进芦荡深处,使芦荡絮语更加热闹。她们采摘宽阔的芦叶,成叠捆扎,急送市场,供人们包粽子之用,新鲜芦叶包糯米汇合成家家户户粽子的清香。

  夏秋之交,常有台风暴雨肆虐。我们曾走上大堤,轮流值班,护堤防灾。只见大片大片铅灰色的乌云在空中疾跑着,狂风呼啸着肆意摇晃着整个芦苇荡,阵阵瓢泼大雨助纣为虐,把纤细的芦苇打压得弯了腰。强台风过后,田野里一片狼籍,水稻都倒伏在地,一些树木也被连根拔起。只有芦苇以坚忍不拔的精神,抵挡潮水,守护堤岸,战胜外界暴力的摧残与磨难后,又挺拔在江滩芦荡,狂风刮不倒它,潮水淹不死它;芦苇以切身经历启示我们,生活道路上的磨难总是有的,只要以坚忍不拔的精神抗击之,总会迎来灿烂的明天。

  金秋一过,鸿雁南飞,江滩上的芦苇纷纷开花,就像落自九天的银河,构成一道独特的风景。芦苇在秋风中晃动着银白色的芦花,在芦荡中汇聚成一阵阵喧哗,就像怒海浪涛,还仿佛浮动着片片“雪浪花”。最使我们难忘的是清晨与黄昏的芦荡美景了,芦花披着晶莹的露水好象还在低头沉睡,就被初升的晨曦染成红彤彤一片。旭日渐渐升起,江风微微吹拂,露水蒸发飘逸,芦花轻盈地摇摆着散开了银白的花絮。一只不知名的褐色小鸟从芦苇丛中飞起,迎着江风振翅半空中欢叫着。我们看着风中飘舞的芦花、云天飞鸣的江鸟和辽阔无边的江天,感受到天地之悠悠和生命之欢乐。心灵为美好的大自然所浸润,充满愉悦与自信。夕阳西照,绚烂的晚霞把芦荡染成一派金红色,仿若一张用金箔打制的“芦荡秋色”风情画,令人难以忘怀。

  每到冬天,芦苇又毫不犹豫地将其毕生全都奉献给农家,农家的屋前屋后便都会堆起一个个高高的芦柴垛,农妇拿起几把芦苇往灶堂里一送,锅子就滋滋地冒气了。此外,芦杆还可以编织成苇帘、苇席、箩筐、簸箕、芦篚、苇墙等用途广泛的工具;芦花不仅能扎成芦花扫帚,而且能制成保暖性能良好的芦花鞋,虽然笨重些,却比棉鞋还保暖;从土里刨出来的白白的嫩芦根,还是清热生津的中药材呢。芦苇实在是上苍送给人类的一样非常有用的植物。它从不需要人类播种栽培、精耕细作,只要有荒滩土坡与雨水,就会自生自长,繁衍生息,茁壮成长。它一身是宝,浑身有用。农人的吃穿用都离不开它。

  芦苇的茎杆纤细,没有树木的挺拔高大,也没有鲜花的娇艳多姿,但它坚韧不屈、挺拔向上,以及对人类的彻底奉献精神,是值得人们仰视的。它不应被视作无用的荒滩野草,而是有用的物华天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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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岛屿

 

 

 

  轻轻转动桌台上的地球仪,蓝色的海洋、五彩的大地,悠悠地转入我们的眼帘。在这广袤无垠的蓝色大海中,分布着无以计数的大大小小的岛屿。有的是大陆漂移时遗留在海底的山脉探出海面的岩石岛,如浙江的舟山岛;有的是火山爆发冷却后形成的火山岛,如韩国的济州岛;有的是小小的珊瑚虫生生死死沉淀堆积成的珊瑚礁,如印度洋中的马尔代夫国;还有的是位于江河口三角洲由江河水流带来的泥沙沉积形成的沉积岛,如长江口的我国第三大岛——崇明岛。

  生活在草原、山地的古猿为了生存发展,在劳动中学会了使用工具、使用火,不断发展大脑与语言,渐渐变成了茹毛饮血的原始人类,并从渔猎走向农耕。为了获得更加丰富的食品,这些身裹兽皮、树叶的原始先民开始窥觑大海彼岸的绿洲。非洲黑人用斧头砍出了独木舟、美洲印地安人用草扎出了草船、亚欧的先民制成了木筏、竹筏与小木船,他们用这些极其简单的交通工具,与大海的惊涛骇浪搏斗,开始走动岛屿之间。有史记载以来,人类的大型航海活动层出不穷。秦始皇派遣道长徐福带着童男童女下东海寻找长生不老的仙药;鉴真和尚十番航海东瀛去弘扬佛法;三宝太监郑和率领庞大的船队下西洋远抵东非海岸;哥伦布、麦哲伦、库克等环球航海家通过艰难的远航,走动岛屿,发现新大陆。到了近现代,由于科技发达、舟楫便利,远洋航行,走动岛屿,更是成了排班排次的主要交通运输手段。走动岛屿,开发岛屿,也日渐成为发展经济的主要社会活动。

  日历翻到公元20世纪60年代,我们也随着上山下乡的大潮,扛着被头铺盖,来到长江口的崇明岛,开始了走动岛屿的生涯。我们在岛上的使命,就是天天和泥土打交道,被当初的知青们戏称为“修地球”。整天拿着犁铧犁地、拿着铁搭翻地、拿着铁锹开河开沟,我们渐渐地对土地熟稔起来,就像捏面人的艺人对面粉、做紫砂壶的匠人对紫砂那样,不仅知其表,而且深悉其就里。崇明岛的泥土是靠长江的江水从上中游两岸山川平原上带来的,是色彩分明的三色土,最上面的是久经耕耘的肥沃的黄土,挖去这层熟土,下面便是呈灰色、黑色的两层生土。这都是千万年来风雨沧桑中江水的杰作。我们在农耕的时候,看着翻耕出来的新土,心中常常会默默地追溯泥土的来源:它们会来自唐古拉山,还是横断山脉?是来自天府之国,还是三峡峻岭?是来自两湖平原,还是皖南丘陵、淮河流域?经过江水的浸润,现在虽然很难考证某块泥土原产某地,但可以肯定这些泥土都是汇聚自长江流域无数的高山平原的泥沙,经过千秋万代的积累和沉淀所形成的。

  踩踏着崇明岛脚下的泥土,耕耘着崇明岛广袤的大地,周而复始,年复一年,我们渐渐地对行走在这个辽阔平坦的冲击岛熟视无睹,没了感觉。有一次,我们碰到县里搞水文地质的专业技术人员,他们在茶余饭后的闲聊中的一条信息,却极大地震撼了我们。由此,我们得知,我们不仅走动岛屿,而且行走在走动的岛屿上。

  崇明岛在唐高祖武德年间,才刚刚从水下的沙洲涨出水面,成为东西两个相距70余里的鸭蛋型的沙洲,模样也远比现在小得多。长江从高高的青藏高原的各拉丹东冰川流淌下来,冲开崇山峻岭,席卷着两岸大地的泥土,蜿蜒地走过十个省份的漫长路,走到崇明岛附近已成了汹涌澎湃的浩荡的大江。千百年来,江水有力地将一掬掬泥沙细土推送到崇明岛四周的滩地上。于是在后来的几百年里,崇明岛雏形的四周又陆续涨出了姚刘沙、三沙、平洋沙、长沙等沙洲,并渐渐连接成长长的崇明岛。从沙洲冒出水面70年后,便有渔民、樵夫登岛开发,至元朝已发展成江海重镇,元世祖降旨设立崇明州,隶属扬州路。由于长江万里奔流拥有巨大的冲刷力,严重啃嗜、掏挖着崇明岛西头的土壤;又由于上中游水土流失越来越严重,江水裹夹下来的泥沙也越来越多,沉积在崇明岛的东头、北侧的泥沙量也成倍增长,崇明岛西坍东涨,不断游走,而且越走,其岛形就像青山里的翠竹那样,越长其身就越粗越长,终于变成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了。经过几次围垦,崇明岛的北沿从西到东一字排开,开垦出跃进、新海、红星、长征、东风、长江、前进、前哨等农场,后来东部又增加了东旺沙、团结沙等新围垦的滩地。

  崇明岛的形状像一条溯江而上的大鱼。一天,一支水利工作队开到岛西头“鱼嘴”附近不断坍塌处。他们在岛西头“鱼嘴”处不停地走动奔忙着,丈量土地,测量水流。终于,一套完整的治理岛西部坍塌的方案出台了。紧接着,一道道石头丁字坝筑起来了,一条高大的护岛大堤坚如磐石般地屹立起来了。崇明岛西坍的历史结束了,走动的岛屿终于停下了蠕动的步履,变成了只涨不坍的岛屿,终于越变越大、越变越长了。近五十多年来,崇明岛的土地面积竟然惊人地增长了一倍多。

  崇明岛汇聚着长江流域的辉煌和文明,终于变得越来越壮实美丽了;随着与浦东、苏北的桥梁、隧道等重大交通设施的渐次建成、开通,走动岛屿,将变得越来越便捷,岛屿也将越来越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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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蛇共舞

 

 

  走进田野,人们便会与蛇相遇。但人们历来对蛇没有好印象,这主要是来自民间传说与寓言对蛇的片面之词。人们听到的都是蛇的不是,什么毒蛇咬人五步倒呀、20多米长的森林巨蟒吞噬人呀、蛇蝎心肠阴冷心呀、农夫与社的故事呀、蛊惑书生的美女蛇呀,甚至连亚当与夏娃偷吃禁果的过失也要怪罪蛇的教唆,蛇真是十恶你赦的坏东西。

  我与蛇类的相交共舞,起始于下乡期间,到水田里去除草耘耥。我们在浑浊的泥水中边走边干,突然有个伙伴大声告诉我,说我的脚前方的泥水中好象有条黄鳝在游动,我遂散开五指朝逆水中横扫着摸去,果然有条软软的黄鳝盈手在握,我兴奋地拿出水来看自己的战利品。没想到竟然是条蛇,没等我反应过来,这条被我拦腰抓住的蛇,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对着我的右手背便是一口。旁边的同伴见状,七嘴八舌地紧张地为我出主意,有的叫我快扔掉,有的叫我捏住蛇尾巴狠劲上下抖动可抖散蛇骨。我试着抖了一下,以为蛇骨散了,没有想到蛇头又一次昂起来向我的手射来。我只得将蛇当枪呼呼地舞动起来,并在将蛇舞得七昏八酥时,伸出一手拦腰将蛇抓住,原来捏蛇尾的手迅速一抽,我已将蛇头牢牢抓住了,它再也奈何我不得了。一个同伴素来喜欢小动物,向我索要去放在玻璃瓶里饲养。

  民谚曰:“惊蛰雷响虫眼开”。这是千真万确的,以后我们去田野干活就常常遭遇蛇。上海小姐见到蟑螂尚且都要大惊小怪的,见到蛇那就更要吓得魂飞魄散地狼狈逃窜了。一个晌午,人们午睡过后睡眼朦胧地扛着锄头到棉花田锄草。突然,走在我前面三五十步的一个胖姑娘大叫一声:“喔哟妈呀!”扔掉锄头翻身就往回跑。我让过逃过来的惊慌失措的女同事,大步向前跑上前去看个究竟。原来是一条灰黄色的蛇在田埂上盘起身子,昂起蛇头向我吐着红色的蛇信子示威。怪不得要把姑娘吓得大惊失色了。我用锄头从左面试探了一下,蛇迅速跃起攻击;我在从右面、正面引诱蛇攻击后,蛇的“程咬金三板斧”后边没了威力,耷拉着脑袋回首便逃。不能这么便宜了它,我一个箭步跃上去卡住了蛇头,柃起来一看,原来是一条吃饱了猎物的蛇,蛇肚子被撑得大大的,躺在地上休息,怪我们走过去侵犯了它的领地而大发雷霆呢。“看看它吃的是什么。”有人建议道。我用小刀片一划,蛇肚里蜷缩着一只可怜的青蛙,已经被憋得咽了气。青蛙是种田人的朋友,我们恨恨地用锄头锄下蛇头为小青蛙报了仇。以后,我见到蛇就捉就打,把它当害虫而诛杀。

  有一次,在水田里干活,水深没膝。突然发现右边田埂上,一条粗壮的红黑相间的“火赤练”正虎视眈眈,欲一口吞下眼前美丽的青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看情势危急,伸出右臂,一把卡住了蛇头。“火赤练”眼看猎物就要到手,却被我搅了好事,怒火中烧,翘起尾巴一下子缠住我的右小臂,而且拼命收紧身子想缠死它的敌手。我深感这条粗壮的赤练蛇的威力,心想让它再这样缠下去不是闹着玩的,于是急急地将它从我的右小臂上硬驳下来,将它的头狠摔在田埂上直至摔死为止。

  草棚邻舍小文是个文弱的下乡知青,他虽不敢捉蛇,但他有一手烹饪的好手。他见我常将蛇打死后抛尸荒野,便都一一捡去,斩首剥皮,红烧炖汤,做成美味佳肴,改善伙食,还常常邀请同宿舍的伙伴们同享。没想到,他后来还吃出精来了,竟然得寸进尺要求我捉了蛇后不要杀,将活蛇送给他。有一次,我在水田间巡行检查水稻的长势,遇到十多条横行田间的大小蛇,一一手到擒来,用一根绳索捆扎了送给了小文。一会儿工夫,手脚麻利的小文便烹饪了一锅香喷喷的美味红烧蛇肉与我们共享。当我们称赞他的烹饪技巧时,他不无得意地说:蛇肉要吃活杀的,最好不要用铁器杀。想不到,十多年后社会上竟然会流行吃蛇,我们这群草棚棚里的泥腿子竟然成了吃蛇的先行者。但在人们生态平衡的环保意识提高的今天,我们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再吃蛇几其它野生动物。

  说到这里,你一定会讲“什么与蛇共舞,是捕蛇大王。”我没有瞎讲,确实与蛇共舞过一回。上班钟声响了,两个棋迷仍沉迷在楚河汉界里撕杀,叫不听。他们的玻璃棋盘放在脸盆上。正好我手中有两条蛇,乘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我将两条蛇放进玻璃板下的脸盆里。两蛇在脸盆里立刻狂舞起来,并不断用嘴从玻璃板下亲吻着棋子。两个棋迷正要用手去取棋子,吓得立时痉挛般的缩了回来,不得不站起身来去上班。双蛇共舞的效果,比我大声嚷嚷的效果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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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马联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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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订时间:2013 年 07 月 30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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