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棚港农垦记忆点滴

马联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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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予生要求,从稀疏的枯发下,深埋的记忆深处,尽量翻弄出些昔日的记忆,以便与下乡崇明东风农场的师兄弟们交流。

    那是四十多年前的旧事了。1968年尾的一个冬日的清晨,天色阴沉。同济附中67届十几位男女生,诸如王基诚、谢达生、徐国兴、沈金荣、贝中德、杨安洁、江新定、王启平、陆柏民、傅亚平、潘荣霞和马联芳(曹予生因故,是第二天单独到农场报到的),一起来到十六铺码头,登上一条江轮,在隆隆的机器轰鸣声中,慢慢地穿过黄浦江航道,绕到吴淞口转弯,然后在浩淼的长江中,向崇明岛远航。

    那时,没有今天的气垫船或快艇,我们搭乘的那条旧轮船“老牛托破车”,居然是用了六个小时才抵达崇明县南门港的。然后再换乘汽车,抵达新海农场场部,这就到了公路的尽头,没车可乘了。行李用拖拉机驳载去连队,而我们人只能徒步前往。先是走大路,大路没有了就走机耕路,又是一个多小时后,方才走到崇明岛西北隅的跃进农场十四连队,实际上就在后来建起的牛棚港的东侧。和我们同期到达的还有洋泾中学、崂山中学和河间中学的一大批初中生。

    崇明的跃进农场是一个新建的农场,相对其他上海农垦局管辖的老农场,规模不大,而我们的十四连又是一个建队时间不长的连队(李从根、徐国兴和沈娣后来调到了十七连),当时连队里的三位主要干部是张德兴、邬长寿和陈德良。连队的老职工几乎都是来自广东路街道的社会青年。与我们不同,他们大体是在“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的社会舆论压力下“被迫”来到这个连队的,或者说,这个连队是因为要安置他们才建立的。

     当时连队也就只有三、四排简陋的红瓦房,连队队部则在被尊称为“红庙街”的那排红砖房里,还包括卫生室、财务室、工具间等。因此,当时连队没有现成的砖瓦房供我们住宿。我们这批新职工就只能住芦苇棚了。芦苇棚,除了屋顶是稻草的外,窗子、门、墙壁都是芦苇编织出来的,墙壁居然不用泥巴涂实!我们到连队时,正是冬季,北风怒号,如零下5度,屋内外基本没有温差。常常一觉醒来,枕头边上竟然是一层洁白的雪花。地是泥地,春天一到,原本是芦苇滩的床底下会长满青青的芦苇。雨季来临,滂沱大雨穿过草舍顶直浇床上,半夜睡梦中被浇醒了还误以为尿床了,吓得赶紧爬起来,将床挪位。连队在小河边盖的瓦房,是连队的食堂,开会时就作为会场;旁边还有个烧锅炉的老虎灶,供每个职工每天一瓶热水;连队的水塔供职工早上洗漱、下工后擦洗和平日的洗衣。这样,能做到每日供应一日三餐和供水,比起插队落户的知青,条件自然要好得多了。

     十四连队分成七个生产排和一个蔬菜队。我们这十几个同学中,王启平出身好,父亲是启东抗日游击队队长,他很快被任命为副连长;曹予生能力强,担任连队副指导员;王基诚、马联芳、陆柏民先后担任生产排长,是连队的生产管理骨干,其余同学也都表现良好,体现了同济附中学生优秀的综合素质。

    连队的生产任务主要是水稻和棉花,每年春种秋收,任务是蛮繁重的。早春三月,我们就要上身穿棉袄,下身穿短裤,腰间缚根稻草绳,牵着水牛,耙地刮地,制作秧板田。“三夏”来临,不仅要收割麦子和油菜,还要拔秧和插秧,尤其要数插秧最为辛苦。曹予生挑着200多斤重的秧担,一脚深一脚浅地行走在淤泥过踝的水田里,撒开秧把,供大家插秧。有一次,弄湿的田埂路异常的滑,把挑着沉重秧担的曹予生滑倒在地,扭伤了腰。不过他稍事休息,又活跃在水田里了。他负责连队的政治学习,他的口才渐渐为大家所折服。

     第二年,马联芳担任四排生产排长。排里有两个“小捣蛋”,不服贴一个“秀才”来管生产。插秧时,左边一个“荷包蛋”,右边一个“小芋艿”,他们俩自持插秧快,想给新排长一点颜色看看。没想到马联芳在“五七排”里已练成一个每天可一个人插一亩秧的快手。不一会儿,比赛情形完全相反,两个人竟然落到他们想戏弄的对手后面。副作用倒蛮好,他们两个甘拜下风了,以后服服帖帖服从生产安排。

    在农场生活中,有一件事至今记忆犹新。连队离长江北水道只有510分钟路。一个炎夏场休时,王启平、王基诚与唐怀德三人相约去畅游长江。42年前,牛棚港还未建起来,人烟稀少,站在江边可以依稀看到对面海门县青龙港。后来有机动船只消一支烟的功夫就可抵达对岸,他们三个花了个把小时,顺着滚滚长江东流水,也轻松抵达对岸。只是三个人穿着小小的游泳裤衩,在当年闭塞的乡镇路上行走时,成了海门人眼里的“异类”,青龙港派出所紧张地打长途电话到场部询问,后又专门派一艘巡逻艇,将三个穿游泳裤的小青年送回来。连队责成王启平作检查。他知道口头检查逃不掉,就昂首挺胸地走上前去读检查稿,看着下面听众嬉笑的神情、敬佩的眼光,他不禁露出一个成功英雄的微笑来。后来果然又有数批不少连队知青循着他的足迹,赴江滔海,一批批游过去,又被对岸送回来,过一番“英雄瘾”,很是在连队里热闹了一番。

    很快两年九个月过去了,由于“文革”开始后,师范大学没有招收大学生,自然也没有毕业生分配到中学任教,因此上海发生了“中学教师荒”。作为急救措施,市里决定抽调上海农场里的66届、67届高中生通过师资培训加以补充。我们十四连的高中生本来就不多,于是我们这些同济附中的同学大多数被抽调回沪当了教师,其余的也在后来的“上调”中到了工厂,结束了农垦生活。

   (前排自左至右:李从根、王基成、王启平、江新定、陆柏民、贝中德;

后排自左至右:谢达生、沈金荣、曹予生、马联芳、潘荣霞、傅亚平、杨安洁)

<69年在崇明的跃进农场>

    40年后, 2010年2月12日,曹予生、曹欣生两兄弟在上海师大附近的花园酒楼设宴款待当年的农友。参加者有(前排)杨安洁、潘荣霞、沈娣、(后排)马联芳、李从根、江新定、钱景笙、曹欣生、沈金荣、曹予生。可惜,除傅亚平、徐国兴没有联系到外,因贝中德在深圳,陆柏民在无锡,谢达生在澳大利亚都没有参加,而王基成、王启平因病过早地离开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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